看瀑布

前幾天T在電話跟我說他要去水牛城Buffalo一趟。跟朋友去，過一晚夜。

我沒有為意。然後他接著說水牛城就在 尼加拉瓜大瀑布的旁邊。如果我想來看的話，就過來紐約吧。他可以把我也帶上，不會影響他們的工作，工作完後一起去看瀑布。

我的耳朵伸了一下。口水流下來了。這不是我一直期待跟T出去玩嗎。於是第二天我就坐上大巴，從波士頓趕到紐約。

前天我們下午從紐約開車，
一個朋友負責開車，還有另外一個朋友。車開了很久很久，在車上知道原來是要送這另外的朋友去在水牛城的一個NGO.

這個NGO幫助任何難民申請加拿大或者美國難民庇護居留。[Vive La Casa http://www.viveinc.org]






途中在車上我沒有多說話。他們都在說藏文聊天。我只是安靜的坐著。享受著放空自己。

結果開了八個小時。很晚才到達，差不多凌晨才睡。

第二天起來我們開車到了一個很普通的低收入小區。車停在NGO的大樓前面，這大樓前身是一所學校。

T以為我會悶因此先問我要留在車上等？還是跟他們進去？ 我問他 “我真的可以跟你們進去嗎，不耽誤你們的工作嗎？ T回答 “當然不會。”

我就這樣跟著他們進去了。裡面很簡單，門面也很低調。




進門 我感覺那是我從未曾踏進的領域。感覺內心變得真誠，跟著他們走，也希望不會打擾他們工作。




進去了，看到牆上寫著這個NGO幫助任何背景的難民用正規的方法進入加拿大或美國，去申請庇護asylum。 當然申請著要有一定的條件，比如需要有親戚在當地，也需要足夠理由和相關的文件。











這位朋友他是尼泊爾的藏族。六年前年到美國，一直申請庇護，後來經過一次又一次的嘗試，一次一次被拒絕，最終徹底的被拒絕了。他跟我說這些年來不能離開美國，也覺得沒有身份。 在美國司法遇到的不成功，讓他很累，很磨人，很無奈，也很生氣。他不想回去尼泊爾了，但也不想非法逗留美國，在這裡變成下等居民。他本身是個很能幹的室內設計師。在這些年司法過程的期間在美國他是被允許工作的，這次他決定離開，他的美國老闆也很不捨得他這麼能幹的員工。

T知道最後的方法，就是進入加拿大，申請在加拿大的庇護。而且知道這個在加拿大邊境的NGO就是有這樣人道的援助。而水牛城就在加拿大的旁邊。過了在尼瓜拉瓜大瀑布的河那條彩虹橋就是加拿大了。 NGO會安排文件上面的援助，然後一批批的安排好日子用出租車送他們到彩虹橋過境。而之前就住在中心內。三餐住宿包辦。






我安靜的在接待處等著。後來手續辦理好了。跟著他們到二樓去他被安排的床位。因為是男的是通舖間。我安靜的站在外面走廊。遠遠的看。看著T和負責開車的朋友幫這個朋友鋪床。還有走來走去，弄清楚一切有關行政和生活的種種。








這天好像好多這裡住的人都不在。有幾個非洲人。有女的和小孩在走廊，小女孩走來走去玩。有的說法語。有說英語。也有一個在這裡因為等親戚資料讓手續延誤，已經住了一個月的西藏人。






我在走廊靜靜的待著。我很想拍照，但是我也強烈感覺這裡的人是有生命力，和尊嚴的。下意識我跟自己說不要用獵奇旅遊的目光，這可是不敬的。我心裡說著我是在吸收，我在要跟你們學習。就這樣我允許自己很低調的用電話拍了幾張照片，而且不要拍到人。也覺得不想像個記者激情的問東問西。
我就好好的待在一旁。觀看，感受，接收，就好了。






辦好一切後，我們一起開車去了尼瓜拉瓜瀑布在旁看了一下。那不就是過幾天後那位朋友要過的邊境了嗎？ 我們站瀑布旁，我開始感覺那位朋友面對自己的命運的重量。他這次就只有兩個小箱子。就這樣住進NGO了。感覺到他頭也不回的要進如另一次另一個國度繁複的司法過程。
他們三個一起每抽一次煙，我就更加開始感覺到這次是“他”的旅程。
前幾天只關心看瀑布的我可是毫無頭緒的呢。


我們還輕鬆的跟他說笑再過幾天你就會在對岸了。我們也看到那個邊境的彩虹橋Rainbow Bridge就在旅遊停車場旁邊。有很多車來來往往，有運貨的大卡車，有大巴，也有本地人開車的過去買免稅品或者到對岸賭場。可是踏上這橋對他的重量，我只能嘗試幻想著。






後來看完瀑布了。我們開車送他回到NGO。最後告別之前他們三個男人在大樓外的地車場最後一次一起抽煙。我開始感覺到依依不捨。可那感覺不是屬於我的。我不知道是誰的。是他的？還是他們三個的？ 然後開車的朋友邊抽著煙邊拿出剛剛在瀑布旅遊商店裡買的一個設計很土的紀念品要送給他。是一塊有瀑布的彩繪的木板，木板橫著的。瀑布圖畫在中間，左邊寫著Cananda,右邊寫著USA。那個朋友微笑說這個可是給你很好紀念啊。「那一刻，我內在感動到快要暈倒了」

後來真的告別了。很簡單，握手。擁抱。他說 : “好吧。就這樣。Well, this is the end of my life here in the United State."




我忍不住跟他說 , “It's gonna be great and smooth for you from now.. "




同時心裡送上最好的祝福，就這樣我們就又開長途車回去紐約。

在車上。T問我 “你覺得怎麼樣？悶嗎？”






我說 “謝謝，謝謝，我今天學了好多好多, 看著看著，我現在明白了。“






然後在車上我繼續放空。但我問自己是什麼的感覺。

先不說別的。






我只能說：

我感覺到“愛”生命的動力。

在NGO中心的空氣裡

在這三個抽煙的男人的眼裡

而我的，在嗎？

我 Salute。

謝謝這趟不一樣的瀑布旅程。